中國文化中對「義」這個字,一向有特別的偏愛。2300年前,孟子說了一句傳承千古的名言:”王何必曰利,亦有仁義而已矣?”,似乎從那時候起,中國人做什麼事,心中都好像有一個義字擺在旁邊。
用現在的話來說,這個義字,就是正義,也就是道德、信仰、理念,或謂價值。這種對義的肯定,是深入中國民間的。
但我想要說的是,義其實不像它表面顯示的金壁輝煌,它有著極其複雜的文化意義。
義不是永恆不變的,它是隨著空間、地域、文化而變化。因為義的本質就是正當的行為,然則何謂正當呢?特定的團體如政黨、軍隊、教派、幫派等,都有他們服膺的道德、信仰、理念或價值,他們都認為自家認定的義,才算是正當的。
仔細分析,義其實同性一樣,是人的本能之一,講義氣的人,往往被稱為血性漢子,這個血性,指的就是本能。
何以說政黨、軍隊,教派、幫派,都必須強調義呢?主要在這幾種團體,都依賴高度的正當性,並以此來獲得人們的認同及參與。必須激發人們本自具有的義的本性,如果沒有義來做為強大的黏合劑,則團體成員就容易人心渙散。
聖經中,稱遵行主的一切誡命的信徒為義人;宋朝民間對梁山泊的水寇,亦多以義士稱呼之。但孟子的義與基督教的義,或是梁山泊的義,是不一樣的。
孟子的義,是尊王攘夷的春秋大義,尊的是周天子;基督教的義,則是公義,強調上主就是宇宙唯一的真理。
梁山泊的義,則是強調官逼民反,殺人掠貨,行走江湖的正當性。政黨的義,則是強調其理念的正當性。軍人的義,則是強調保家衛國的神聖性。新黨當初成立時,打的旗號則是呼群保義。這個義,應當是春秋大義的義,就是認同中國的義。
特別要說一下梁山泊的義,這個義字不是對女性講的,而是一種桃園三結義式的兄弟情感。如同三國演義中劉備說的:「兄弟如手足,女人如衣服,衣服破尚可縫,手足斷不可續」,這話是深受女性同胞痛恨的。
梁山泊的英雄,有甚多是因為殺人或搶劫,案子發了被官方通緝而落草的。也有本來就是山寨強盜,算是加盟的;也有原來是官兵,打不贏梁山而歸順的。
他們分金吃肉的地方就叫「聚義廳」,打出的「替天行道」旗號,則是唬弄鄉民的。清末的義和團,打著的旗號也是「替天行道」,其間當然有它千絲萬縷的關係。
梁山泊的聚義廳在晁蓋死後,由宋江接掌大位,將聚義廳改名為忠義廳,這是一種變相的正名運動。蓋光是講義,不足表示彼等落草為寇的不得已心情,本質上他們都是忠於朝廷的(這當然是胡說八道)。總之,宋江的政治頭腦,比起其它盜匪要高明得多。
由於義字太深入中國人的內心,很容易為政黨及政客利用。比如所謂的轉型正義,本質上就是藉題清算其它政黨,如同梁山泊盜匪高喊的替天行道,都是唬爛的一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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