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以,川普總統暫停了他計劃——呃,其實是威脅——向中國加征約1500億美元關稅的做法,阻止了貿易戰。至少今天是這樣。
投資者拍手稱讚——並且撓頭納悶:到底發生了什麼?
就在上個月,川普總統不是還在抱怨「中國不公平的報復行為」是為了損害美國農民和製造商的利益嗎?而且,他的財政部長史蒂芬·努欽(Steven Mnuchin)不是明確表示,如果中國不屈服於美國削減2000億美元貿易順差的要求,「就有可能發生貿易戰」嗎?
如今,川普將一個模糊的協議宣傳為大勝利,這個協議既沒有明確細節,也沒有美元數字。
「按照我們可能與中國簽訂的協議,基本上我們偉大的美國農民能生產多少,他們就能購買多少,」週一早,他發推說道。
對華爾街和其他地方那些以談判為生的高管來說,這位曾經寫過《交易的藝術》(The Art of the Deal)的總統達成的交易看起來可不怎麼具有藝術性。不僅如此,這項交易——如果這算一個交易的話——會引發各種關於川普在未來談判中是否有能力令對方讓步的質疑。
佛羅里達州共和黨參議員馬爾科·魯比奧(Marco Rubio)的看法甚至更悲觀。「中國正在贏得談判,」他在Twitter上寫道。「他們的讓步都是他們本來就打算做的事。」
到現在,川普的談判策略已經很明顯了:一開始提出一個吸引眼球的要求,鬧得沸沸揚揚,然後接受一切真正切實可行的要求並稱之為勝利。
在談判用語中,這樣的策略需要努力把自己「錨定」在一個極端位置上,知道真正的目標遠低於自己說出來的。但川普似乎常常把錨拔起來,跟隨談判對手的步調行事。
布魯斯·沃瑟斯坦(Bruce Wasserstein)是一位著名的投資銀行家,曾執掌拉扎德公司(Lazard),談成了八九十年代最大的一些交易。他在《大交易》(Big Deal)一書中專門中寫到談判的藝術。如今看來,頗有先見之明。
「缺乏經驗的談判代表往往過於好鬥和死板,這通常是因為他們感到不安,」已於2009年去世的沃瑟斯坦寫道。「談判代表需要懂一點心理學。因此,做到通情達理,同時又不諂媚逢迎是很重要的,並且最好是給予對方足夠多的東西,這樣它的談判代表就會覺得自己做出了積極的貢獻,不會感到不滿。」
川普似乎顛覆了所有傳統談判規則。他可以既好鬥又諂媚。在與中國的談判中就是如此。
他早期的關稅言論非常好鬥,以至內布拉斯加州共和黨參議員本·薩瑟(Ben Sasse)在當時說,「即使他只有一半是認真的也很瘋狂。」隨後,總統突然變成了中國就業崗位的支持者,指示他領導的政府放中國電信公司中興一馬。美國商務部稱中興向伊朗和朝鮮出售設備,違反了制裁規定。
「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和我正在共同努力,設法讓中國大型手機公司中興迅速恢復業務,」川普在Twitter上寫道。「中國會損失太多就業崗位。」
從推文來看,他顯然試圖在貿易談判之前討好中國,但這也打破了川普自己在《交易的藝術》(The Art of the Deal)中寫的談判規則:「在一筆交易中,你能做的最糟的事情就是顯得急於達成交易。這會讓對方聞到血腥味,那你就死定了。」
川普面臨的問題部分在於,當你自己的團隊內部對要採取的策略存在分歧時,談判就很難進行下去。白宮官員想讓你以為他們唱的是同一首讚美詩,但其實並不是。努欽和川普的首席經濟顧問拉里·庫德洛(Larry Kudlow)經常與美國貿易代表羅伯特·E·萊特希澤(Robert E. Lighthizer)以及川普的首席貿易顧問彼得·納瓦羅(Peter Navarro)發生爭執。後兩人的態度更加強硬。如果這還不明顯,就看看過去幾週源源不斷流出的各方指責對方的匿名引述吧。
也許川普就喜歡這樣。重讀《交易的藝術》時,我注意到下面這句話:「我從來不會太過執著於一筆交易或一種策略,」他寫道。「我會同時推進很多交易,因為大部分交易都會失敗,不管它們一開始看上去多麼有前途。」
這在商業上可能是一項實用的策略,但說到貿易或更加重大的問題,如朝鮮問題,情況則更加複雜。
川普那本書裡,有一頁讓我在閱讀時停了下來。外界或許最終會根據這一頁來評判他:「不能騙人,至少不能長期騙下去。可以製造興奮,可以進行精彩的宣傳,可以利用各種各樣的媒體,可以稍微誇張一點。但如果不發貨,人們最終會明白過來。」
太對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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